本期导读
一个始终心怀苍生的中医,会主动地将自己在临床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诊疗经验,分享给有缘人,治愈更多的人。
(一)临床入门
从中医药大学毕业,到摸着真正学习临床中医的门,他花了整整十年。
年,他毕业了。刚告别母校,他就投入到了临床一线的诊疗工作中。那几年,他治病所使用的方法,就是学校里学到的方法:症状合上课本里的哪个证型,他就开出哪张对应的方子。
有一个病人说自己是胃溃疡,他脑子里就开始背诵课本上是怎么说的,痰湿?痰热?还是肝气郁结?再问问病人,“爱生气吗?”,病人说“爱生气”。对上了,这是肝气乘脾。“开柴胡疏肝散吧”。就这样,开出一张方子,签上名,双手递给病人。
但是那时候没有办法控制病人的复诊率。有的病人回来复诊了,而有的病人拿着方子走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。时间一长,诊疗的反馈就非常的少,他的心里也越来越没谱。有时,遇到的病人其症状错综复杂,他开出去的方子就成了数个经典方剂的合方,用到药味非常多:多一个症状就再多加好几味药,多一个症状就再多加好几味药,再加,再加,再加……
几年下来,他深深地体会到,“这样不行”。
时间辗转到了年。他听说在英国做中医,医院校的毕业证书,就可以参加英国中药协会的入学笔试和口试。而且,在英国必须使用纯中医看诊。
他一下子找到了方向,“去英国!”
在过去,很多中医都经历过深入中国的乡村里巡诊数年的阶段,在这之后,他们的临床技术有了本质的提升。他对自己更狠,把自己硬生生逼到了海外,给没有任何中华传统文化基础的洋人治病。
刚到英国的时候,他在一个大诊所里,和很多其他医生一起看诊。几年之后,他开了自己的诊所。
英国是个很孤静的地方。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只能用纯中医的境地,他进入了疯狂的读书和诊疗的十年。诊疗,读书,诊疗,读书,他每天都是“诊所——住所”的单曲循环。
上天总是会给有心人一个又一个自我实现的机会。年的某一天,他偶然翻开了刘力红先生的《思考中医》……
读完这本书以后,他决定: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,各读一千遍。
(二)诊疗体系初建
从摸到门槛,到诊疗体系的初步建立,他又花了整整五年。
刚开始,他一有时间,就反复诵读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要略》。如果要给病人扎针,留针的时候,他就跑到一边小声读书。没有患者的时候,自己就放开声音朗读。一整天繁重的诊疗结束后,回到家里,他还是接着读。
读着读着,他开始用这个学习方法重新开启其它中医经典古籍。《灵枢经》、《*帝内经素问》、《难经》、《神农本草经》……慢慢地,反复诵读过的经典古籍越来越多。
后来他发现,只是这样干巴巴地读,还是很不够。于是他开始做起了对比阅读和分析阅读。
他开始在网上找到很多图片格式的中医经典古籍。为了方便自己阅读时做搜索和对比,他全都一个字一个字地照着图片敲出来,再存成PDF。每遇到一个问题,他都随时搜关键字,查到十几个医家对这一个问题的注解后,自己再仔细的进行对比分析。
从年开始,《*帝内经》、《伤寒杂病论》、《辅行决》、金元四大家、吴鞠通、叶天士,其他历史上有名的医家,乃至诸子百家、天文地理、西方哲学等等等等,他都用这个看上去非常笨拙的学习方式进行着强化记忆和汇通理解。直到现在,他都还在继续着。
读书的同时,他还主动拿自己的身体做药物实验。80g的炮附子、45g的生麻*、大青龙汤、麻*附子细辛汤等等,他统统都自己先尝过了好几遍。
在英国看中医,病人通常都是按“疗程”治疗。一个疗程六次,所以他每周能见到病人两次。这样稳定的复诊频率也使得他可以跟踪病人病况变化,同时不断地分析病人的病证变化,反复地对比、总结。慢慢地,他诊疗中的疑问越来越少了,对于许多病的诊治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了。
一个波兰裔老太太,90多岁了,头疼了40多年,但精气神看着还是很足。他经过详细地诊断,决定给老太太用“大青龙汤”,炮附子用了6g,生石膏用了40g,生麻*用到了30g……斟酌到最后,又加了一味*芪。一剂下去,直接搞定了困扰老太太40多年的头疼。
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诊疗经验的积累,自己的疗效也越来越好、越来越稳定,新来就诊的病人也越来越多。
一切似乎都那样的顺风顺水。而到了年,他毅然决定,回到祖国。
(三)柳暗花明又一村
偶然间会失误的案子所带来的悔恨,会让他刻骨铭心。
一位更年期妇女,主诉口渴多年,伴有小便不畅和发热。他经过思考,用了《伤寒论》里的五苓散。可是这个女病人吃了以后,浑身特别热,睡不着觉,病情反而加重了。他后来反复核查,认真推敲,才发觉自己辨证错了,应该用猪苓汤。
虽然败案的概率越来越小,但秉承着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的理念,他不能原谅自己,宽容错误。
问题出在哪里呢?
他静下来,又仔细盘点了一下这几年的成长。他发现,经方如果稍微用不对,就会出问题。他还是花了大量的时间,去继承学院里所传授的“方证对应”治疗思路。虽然他看了大量的日本经方家的著作以补充课本的不足,像稻叶克、汤本求真、大塚敬节、矢数道明这些名家的书,他都看了很多很多遍,甚至连这些医家书中所引用的参考书目,他都一本本地死磕过。
突然,他意识到,“方证对应”的知识都非常非常的碎片化,临床诊治的时候,会有无穷无尽的症,这些都需要背诵下来,才能治得比较好。
而少背一个症,或许就治错一个病。
他觉得,这样还是不对:没看到框架,不成体系!
在对自己至始至终都极尽严格的要求下,他开始进一步探索,如何将繁冗零散的知识点“体系化”。
而老祖宗们,似乎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,只等着他这一刹那的发心,这一秒末的行动。
他在英国读书、临床的这么些年,始终通过网络,与国内的中医学术前沿进展保持高度同步。那时候,互联网上有一个很有名的“伤寒论坛”,很多非常热爱中医的年轻人在这个平台上,不分昼夜的学习、讨论以《伤寒论》为代表的中医理论。
当时论坛上有一个老先生叫李宝柱,试图用“紫微斗数”的术数思想来解读《伤寒论》,并把自己的学术观点无私共享出来了。他把自己的理论称作“仲景方术”。他的论述一经面世,很多网友因为不熟悉术数学,无力深入推敲这种学术观点,批判李先生的论述不是研究《伤寒论》的正路,对老先生“群起而攻之”。很快论坛上的不正之风愈演愈烈,很多网友开始从学术讨论“上升到”人身攻击,局面一边倒。
在英国行医、闲暇时也在“伤寒论坛”里学习研讨的他,看到这个局面后,觉得很不公允。
他的家族里有懂术数的长辈。他小时候常听这个长辈讲与术数有关的小故事,那时候只是会觉得很神奇。而上高中以后,他开始自己主动看很多与术数有关的书,但都懵懵懂懂的,似乎始终隔着一堵墙一般,不得要领。
等到他开始重新研究中医框架内的“五运六气”以后,才有了一种豁然开朗、一切都串通起来了的感觉。
(四)象、术一体的中医
他依然记得自己看的第一本五运六气的书是权依经的《五运六气详解与应用》。任应秋、何绍奇、田合禄还有《景岳全书》里的“五运六气”部分,以及明清时期与“五运六气”有关的著作,他都没有放过。
他发现,在不同的时代里,不同的医家使用方子是有时代特点的。例如,明代开始有种叫“大司天”的理论,是阐述“外在环境气温的周期性变化,与同时存在的人体内部气机的周期性变化之间的对应规律”的一种理论。他认为,这是中医各个流派理论差异的根本原因;而能够汇通这一切的“隐秘钥匙”,就在术数学里。
那时他初步阅读了李宝柱的文章后,认为李先生的论述是经过认真思考与推敲后才提出来的,虽然思路很新颖,但确实可以把伤寒方子和术数对应起来。于是他在临诊之余,花了不少时间深入研究李宝柱的论述,之后在论坛里也发了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,试图将讨论重新拉回到学术范畴。
结果论坛风向一变,他所注册的ID被当做李宝柱先生的“马甲”,遭到了猛烈围攻。
为了应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和激烈的反驳,他开始“疯狂扫荡”一切与术数有关的书,天文地理、奇门遁甲、大六壬、生辰八字、紫微斗数、周易,等等等等,他一边自己苦读,一边在论坛上明辨。结果出乎意料,他成了“伤寒论坛·运气版”的版主。
在这个过程中,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收获是,他在不断研究术数的过程中逐步认识到:中医的核心理论与术数理论是相通的。中医并不是一门单纯的“取象之学”。
他后来反思,自己当年学《伤寒论》的时候,为什么仲景说伤寒一二日、三四日,为什么是这个数字?为什么仲景说‘太阳病欲解时巳午未?’为什么是这个时间?曾经一直困惑自己的问题,现在终于可以解决了。
他发现,自东汉以降,显学本就是象、术两套系统在传承。张仲景是东汉末年的人,势必明白个中微奥之道。而几千年来术数学一直是不传之秘,中医界有非常多精通“取象比类”的医生,但几乎没有“象、术一体”的医生。或者说,基本上没有哪个中医会明说“中医也有‘象、术一体’的功夫”。
并且,英国十年的学习和看诊过程中,通过很多像“伤寒论坛“这样的网上学习交流,他反复地认识到,自己学习中医过程中“死磕”过的学术关隘,也是很多中医学生、青年医生以及中医爱好者们都会经历的关隘。
他认识到:“第一,中医药院校的教育体系里,极少有好的传承。第二,术数理论几千年来始终都是隐传秘传,而若不结合术数,临床中医的理论体系终究不完整。第三,现在很少有人下很大的功夫去研究如何做一个好中医老师,引导年轻学子们主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