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hjnbcbe - 2024/12/14 19:08:00
“方药离合”之说出自徐灵胎《医学源流论》,意思是药有单行之专功,方有合群之妙用,药与方的功效是既联系又区别的。丹波元坚《药治通义方药离合》所谓“数味相合,自有一种功用”,即针对其区别而言。因此,严格区分在方药离合情况下的功效异同,是十分必要的。前人对此作了大量工作,但仍然不尽完善,将方中某药(或某些药)混同于复方的功效,并不鲜见。如将桂枝汤的“解肌”,作为方中桂枝的功效,将小柴胡汤的“和解少阳”作为柴胡的功效。此外,在目前的《中药学》教材中,此类情况还有淡豆豉之除烦,鹤虱、牵牛子之驱绦虫,吴茱萸的助阳止泻,防风的止泻,细辛的温肺化饮等。淡豆豉“除烦”之说,始自唐代《药性论》,古代本草附和者并不普遍,现代的各种中药专著则不然,众口一词的认同。此说的出现,与《伤寒论》的栀子豉汤直接相关。栀子豉汤主治伤寒太阳表证发汗吐下后,虚烦不得眠,心中懊憹。该证系由余热留扰胸膈,心神失宁所致,清热除烦为本方的基本功效。这些内容,人所共知。而方中配伍淡豆豉的目的,很可能被大多数人误解了。因原方之后有“得吐者,止后服”的告诫,加之淡豆豉的主要功效是宣散表邪,古代医家如成无己、柯韵伯等,将该方认定为“吐剂”,致使后人释方时多以淡豆豉宣散涌吐立论。在原书同一条文中,治疗该证而兼有呕吐者,治以栀子生姜豉汤,既然患者本来就有呕吐,为何还要施以涌吐的药?可见将栀子豉汤或淡豆豉视为涌吐方药,难免牵强之嫌,方解时也很难自圆其说;张隐庵等人又将“得吐者,止后服”六字判为“衍文”,其实也缺乏证据。原方栀子用至14枚,其重量至少在20g以上,栀子苦寒之性较强,用量大时容易戕伤胃气,呕吐应是胃气被伤后失于和降的反应,即是栀子过用后的不良后果。依据张仲景注重保护胃气的思想,故推测“得吐者,止后服”应该是原方后的使用注意。作者提醒后人,服用此方伤胃而出现作呕者,应当停止继续服用,以免更伤脾胃。仲师的良苦用心,由此可见一斑。如果以上观点不谬,则淡豆豉除烦的功效就是与全方功效相混淆了。鹤虱,是唐宋时期由“西戎”传入的一种外来药,首见于《新修本草》,其原植物结子“似蓬蒿子”,入药部位有别于后世,是“和叶茎而用之”。经考证,为菊科植物山道年蒿。《新修本草》准确记载其“主蛔虫”,因《和剂局方》化虫丸,以本品配伍槟榔、苦楝皮等,用治“诸虫”。此方以槟榔为君药,从而使之成为广谱的驱肠虫药,但不能由此而扩大鹤虱的驱虫范围。牵牛子和鹤虱的情况极为相似,本为驱蛔虫之药,由于《永类钤方》以之与槟榔、使君子同用,并治疗“一切虫积”,也导致了单味药功效与复方功效相混淆,被误认为能驱多种肠道寄生虫。吴茱萸能“助阳止泻”之说,出自全国高等中医药教育规划教材六版《中药学》,自此出现流传之势。琢磨书中的表述,四神丸是该结论的依据。四神丸由补骨脂、肉豆蔻、五味子、吴茱萸及生姜、大枣组成,功能温肾暖脾,固肠止泻,主治脾肾虚寒,五更泄泻及久泻,症见不思饮食、食不消化、脘腹痞胀、冷痛等。通过方义分析不难发现,本方及方中的补骨脂既能助阳,又可止泻,具有“助阳止泻”之功。而吴茱萸既不是温阳药,也不是涩肠药,并不具有“助阳”和“止泻”作用;其在该方中,用以温中散寒、燥湿及行气止痛。同样,称防风“止泻”,也是标新立异所致。其在《兰室秘藏》升阳除湿汤、《脾胃论》升阳益胃汤和《丹溪心法》痛泻药方等方中,皆是以其辛温之性祛风胜湿,以利脾胃阳气升发。各方主治虽有腹泻的症状,但均不是“止泻”之方,方中亦无“止泻”之药。不少中药在“功效”项下记载的内容,仅就单个的功效术语来看,似乎都没有不妥之处,但从整体来分析就值得商榷。例如,桂枝的功效被多数《中药学》表述为:“发汗解表,温经散寒,化气行水”。这三组功效的术语都是规范的,但其中的“化气行水”却局限了该药在温阳方面的应用范围,不能与临床用药实际相符合。通过溯源,很容易发现桂枝化气行水,只是该药在五苓散中的功效总结。五苓散在《伤寒论》中主治太阳经腑同病的“蓄水证”,该证因于表邪未尽,内入膀胱,气化失常,水气不能通调所致。方中主要应用泽泻、茯苓、猪苓,意在利水渗湿;桂枝以其辛温之性、解表和温阳之力,外散风寒表邪,内助膀胱化气行水。对于桂枝在五苓散中的功效,总结为化气行水非常贴切,十分准确。而实际上,桂枝除了能温助肾与膀胱阳气以利行水之外,对于其他肾阳虚证同样适宜。如肾阳不能温煦形体,畏寒身冷;肾阳虚不能助长生长发育,小儿五迟五软,成人未老先衰;肾虚不能主司生殖,阳痿早泄,不育不孕;肾虚主骨不能有司,筋骨痿软、冷痛等等,无不相宜。同时,对于脾阳虚衰和心阳不足诸证,桂枝均有较好疗效。一言以蔽之,桂枝适用于肾、心、脾乃至全身的阳虚诸证,其相应的功效应该是“温助阳气”或简称“温阳气”、“助阳气”,只言其“温阳化气”或“化气行水”,当然不能全面反映桂枝的该方面功效。再如,清热凉血药(生)地黄,应该是一味广泛适用于五脏六腑阴虚诸证的补阴药。其用于胃阴虚者,有如《温病条辨》益胃汤;用于肺阴虚者,有如《慎斋医书》百合固金汤;用于心阴虚者,有如《摄生秘剖》天王补心丹、《伤寒论》炙甘草汤;用于肝、肾阴虚者,有如《续名医类案》一贯煎、《温病条辨》加减复脉汤等等。可是,《中国药典》(年版)只言其“养阴生津”。地黄对于胃阴虚来说,的确长于“养阴生津”;但是这样的表述,同样局限了其养阴的范围。如能将这一功效简化为“养阴”、“补阴”,或进一步细化为“补五脏之阴”,岂不是更加合适吗?